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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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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姚溪村沐浴在落日的餘暉之中,顯得莫名蒼涼。

大郎站在村口往外頭看,姚九娘家的小春鳳捧著小臉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撅著嘴踢著小腳丫道:“阿娘從來沒有這麽晚回過,以前她再晚都會趕回家燒飯的。”

恍惚回神,大郎端起個笑,柔聲問小春鳳:“春鳳是不是肚子餓了?要不要上貧……要不要上我家吃飯?我家已經做好了飯食——”

本想說只要春鳳去自家,馬上就能吃到晚飯的大郎忽然想起鍋中拿熱水溫著的晚飯應當已經放涼了。於是他改口:“……稍微熱過就可以吃。”

早熟的春鳳瞧了大郎一眼,她搖搖頭,從石頭上跳下來:“不用。我要想吃飯,直接回自家就是。大郎啊,你說薇娘真的會回來嗎?”

肩頭一動,若不是確定以及肯定小春鳳真就是土生土長的姚溪村村人,大郎都要當小春鳳是杜爾迦那樣能潛入人識海、看到人記憶與想法的修士了。

謝施主……薇娘不止一次地想擺脫他、丟下他。

他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澄明。

薇娘第一次試圖擺脫他是在天臨山下。當時情勢所迫,他明白薇娘是不想連累於他。

第二次是在都邑郡的客棧。

薇娘給了他一包靈石便不知所蹤。後來她雖是回了客棧,可看她神色,她完全沒想過他還會在客棧等她。

第三次是在媚宗。

他知道薇娘不想讓清虞也卷入生殺亂戰中,便幫她打暈了清虞。誰想薇娘的計劃裏原來也沒包括他。這一次,她甚至是當著他的面,連謊言都吝嗇於給他的消失了。

是他強行追上了薇娘,他與薇娘才有今日。

可說到底,在姚溪村裏的日子真的是薇娘想過的日子麽?

……若是薇娘依舊存了與他分開的心思呢?這次,他還追得上薇娘嗎?

就像是盲人走在暗夜中的懸崖上,看不見還好,看見了便會穩不住身體墜入深淵。總是不去想的事情一旦深入去想就會讓人覺得可怕。

往常薇娘就在他的身邊,他見著薇娘滿腦子便只有趕緊成為一個合格的夫君。現在薇娘不在,那些他平時想不起、或者說不願想的東西便又明明白白地擺在了他的眼前。

今日……往後若薇娘不再回來,他該去找薇娘麽?他該再一次追上薇娘的腳步麽?

還是說,自己應該成全她那顆不想留在他身邊的心呢?

“……我可不想我阿娘被薇娘拐跑了。”

小春鳳的聲音細細的,言語間帶著些成年人才會有的尖銳。

被夕陽的餘暉刺痛了雙眼,大郎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溫柔慈和地朝著小春鳳露出個笑來。

“春鳳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薇娘不與你阿娘一起回這姚溪村,她還能去哪裏?”

出家人不打枉語。

現在的他不是出家人。

帶著虛偽的笑,大郎道:“放心吧,薇娘不會拐走你娘的。”

模仿大人說話的小春鳳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都在含沙射影些什麽,她接不下話去,便只哼哼著說了句:“是這樣就最好了。”

日暮西山,最後一點日光即將沈入地平線下時姚九娘回來了。

她駕著晃晃悠悠的牛車,牛車上卻不見謝薇的影子。

瞧見車影的大郎剛上前兩步就發現姚九娘的牛車上沒有謝薇。

這一刻,他的心中生出一種“果然”的感嘆。然而令他措手不及的是,他發現自己心中還有淩駕於“果然”之上的情緒。

——薇娘不過才走了半天的功夫!哪怕薇娘一出姚溪村就侵入姚九娘的識海更改了姚九娘的記憶,她自己走別的路遁走,這半天的功夫她也走不遠!

薇娘不會飛,體力又遠不及自己。只要自己現在就順著薇娘留下的蹤跡找過去,想來自己不眠不休,最多一天的功夫就能追上她。

駕著牛車的姚九娘一見村口的大郎與春鳳就笑了。她一手握韁,一手張開沖著春鳳還有大郎喚:“春鳳——大郎——”

誰想大郎跑上前頭,沒在姚九娘的牛車前停下腳步,反倒與姚九娘的牛車擦身而過。

“大郎?大郎你這是要去哪兒!?”

姚九娘本是樂呵呵的,還打算調侃大郎幾句,說他:“沒見著薇娘便沖上來問我薇娘去了哪兒……你就這麽心急?是怕薇娘長了翅膀飛了呀?”

不想大郎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就往她身後奔去了。

“大郎……!”

春鳳還小,姚九娘的夫君日間在田地裏幹活兒,顧不上孩子,秀鳳又已經嫁了出去。雖說把春鳳寄放在公爹公婆家中她不用擔心什麽,但大半天沒見著女兒,姚九娘自然還是擔心女兒有沒有磕著碰著的。

這會兒姚九娘眼中只有村口的春鳳,又見叫不住悶頭就跑的大郎,便也不叫了。

“唉,這大郎。平時多沈穩的一漢子呀。怎麽碰上薇娘的事情腦筋就轉不動了呢?”

“阿娘你在嘀嘀咕咕些什麽呢?”

姚九娘抱起小春鳳轉了一圈,又從懷裏拿出塊用布巾子包著的點心出來。

“阿娘這不是想問問咱們春鳳想不想用糕糕甜甜嘴麽?”

“糕糕!”

對小孩子而言,“夫君”這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兒哪裏比得上能甜甜嘴的糕點重要?小春鳳雙眼一亮,抱著點心,立刻就把大郎拋諸腦後。

姚溪村出去不遠就是一片林地。殘陽如血,染在林子上讓林子看著起影影憧憧。山道被兩片林子擠在中間,更顯崎嶇幼細。

大郎跑著,邊跑邊借著殘陽往四周看。他仔細分辨著車轍,準備在車轍周圍找腳印。

“大郎……?”

謝薇的聲音讓大郎有一瞬的怔忪——他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大郎你跑這兒來做什麽?”

挎著籃子的謝薇走上前來。她擰著秀氣的眉頭,見大郎呆呼呼地站在原地還伸手摸了摸大郎的額頭。

“怎麽了?生病了?中邪了?誒——”

下一瞬,謝薇就被大郎一個熊抱摁進了懷裏。

“碎了碎了!籃子裏的千層酥都要給你壓碎了!”

謝薇嗷嗷抗議,於是按在她細腰上的雙手松了松。謝薇就這麽瞧著自己的籃子被人從自己手裏拿過去,然後她又被摁到了大胸肌上。

被大胸肌糊臉的謝薇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她掙紮著從大郎的胸懷裏拱出個小腦袋來,仰著頭困惑道:“大郎你這是怎麽了?”

大郎的背後傳來“噗嗤”的一聲笑。原來是姚九娘來了。

“大郎這還能是怎麽了?不就是想薇娘了。怕薇娘是那天上的仙子,下山找回自己的羽衣就飛天上不回來了。”

姚九娘方才剛餵了小春鳳點心就瞧見自家夫君也來了村口。她把牛車交給夫君,讓夫君先帶著小春鳳回家,自己便來尋大郎和謝薇了。

謝薇聞言眉飛色舞,還伸出右手食指去點點大郎的鼻尖:“大郎,九娘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呀?”

謝薇也就是逗著大郎好玩兒,分毫沒想過讓大郎承認姚九娘的調侃。不想大郎緩緩地擡起頭來,深深地望進了謝薇的眼眸裏。

“是。”

他只回答了一個字,一個音節。

這個音節馬上就消失在了空氣中,不留一點痕跡。

謝薇長睫一抖,很快又笑了起來。

“……原來大郎這般心悅我。”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樹葉發出的“沙沙”聲裏,大郎看不清謝薇臉上的表情。

被小夫妻的濃情蜜意給熏著了的姚九娘走在前頭笑:“今早我還以為是薇娘離不開大郎,不想原來是大郎更離不開薇娘啊~~”

“九娘姐姐就是愛拿人說笑!”

越過大郎的肩頭,謝薇與姚九娘嬉笑怒罵:“九娘姐姐再這般捉弄人,我可是要生氣啦!”

“唷唷唷!這還害羞上了!方才倒不知是哪個不知羞的問大郎是不是心悅她!”

“九娘姐姐……!”

謝薇似乎惱羞成怒,追著姚九娘就要打。她這一動,手卻被人禁錮在掌中。

原來是大郎沒有放手。

謝薇看看大郎,再看看大郎緊緊握住的自己的手,也不去追姚九娘了。

她撓撓臉,輕聲解釋:“……我們不是要成親麽?但自己做家具,還要做好久。再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的手還需要靜養。所以我便想,不如家具用買的算了。”

“姚九娘的牛車上放滿了家具,我再坐上去她家的老牛就馱不動了。我才讓姚九娘在前頭駕車,我跟著車走後頭。”

大郎看不清謝薇的臉,可是他能感覺到謝薇的手很熱。那種熾熱讓他想起謝薇每每臉紅時的表情,也讓他那顆還提著的心一點一點地放松了下來。

“倒是大郎,你沒發現姚九娘的牛車上有許多家具麽?”

“我沒看到你便顧不上了。”

“——”

謝薇的手似乎又更燙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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